那些年宸王在帝都厮混的时候,没少与卫戍营的人打交道,所以大都认得他。
“王爷请下马。”戍兵恭敬地拱手行礼,例行公事地要检查他是否携带甲兵。
萧云祁坐在马上,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的马鞭指向戍兵道:“丁甲,本王在外游历这些年,你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还在守宫门,等回头我跟你们卫戍营的周统领说说,也给你拔一拔。”
被唤作丁甲的戍兵牵着马,嘴上对宸王千恩万谢,眼中却飘过不屑。
什么游历,话说得好听,不就是被陛下厌弃了才赶出都城?
谁不知道宸王乃帝都第一纨绔,他说的话只能一听,等入夜往哪个花楼小娘子怀里一钻,白日里说过的话还能记得个屁。
再说,卫戍营掌管宫禁,周统领又怎是这么个废柴王爷能驱使的?
萧云祁没看出丁甲的口不对心一般,得意地翻身下马,展开双臂给戍兵们查验。
他不爱进皇宫,就是因为每回都像进狱子一般,浑身被摸一遍才算完,这天下怕是没谁回自己家还要这般被防着吧?
“王爷久等了。”丁甲为萧云祁整理好袍带,又带着戍兵退回宫门处。
萧云祁点点头,信步走进了皇宫中。
他的步子轻快,仪态风流,打眼看去就是个轻浮矜贵的公子。
只是在无人处,他却越走越沉重。
这条进宫的路他曾经走过无数遍。
谢嬛在宫门口处为他整理过衣襟,老师在长长的甬道上与他论过邦国基石,君子德行,阿梨踮着脚折过宫道上的花为他簪在发冠上.....
而今走来,宫道依旧,人事却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他自轻自弃是为被贬出帝都,才有喘息之机将辟心阁发展壮大。
但这其中缘由还有一层,就是怕。
怕帝都中处处不见旧人,却处处都是旧忆,他不知自己是否受得住。
一双眸子沉着死水一般,往西北方向望去,那是曾经长宁宫的所在。
不知不觉走到了乾清殿外。
大监周培铎正立在殿门处,看见宸王,便欲进殿中通传。
萧云祁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不必劳动大监,本王自己进去。”
周培铎心道不妥,却见宸王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殿中。
他进来时,元光帝正在御案上批劄子,徐皇后在一旁研墨。
帝王虽已临不惑之年,但面容依旧俊朗,明黄色金绣龙袍穿在他身上,更添威仪气度。而皇后,朱衣凤冠,头梳高髻,明艳端庄。
好一派鹣鲽情深,夫妻和睦。
萧云祁缓步走到御案前,敛袍跪下行礼:“儿臣问父皇圣躬安否?”
元光帝的眼皮都未抬一下,仍看着御案上的劄子。
过了良久,才坐回到御座上,睨着阶下的长子,意味深长道:“有子如你,朕如何安?”
萧云祁不但不惊惧,反而笑得没心没肺道:“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不懂。若父皇见儿臣心烦,那儿臣便滚出帝都,免得搅扰您的安宁。”
听罢萧云祁的话,元光帝将手中的劄子重重掷出去,砸到他的身上。
怒喝道:“你自己看看!前脚踏进皇都,后脚御史台的劄子就呈了上来。参你不修私德,带着御赐的銮铃招摇过市,与女子同乘乃至当众纠缠,哪里有一点亲王的样子?”
徐皇后忙递上一杯茶,劝道:“陛下勿要动怒,祁儿还小,且这么多年未曾回宫,不被这些礼数拘着实属正常,慢慢教着会好的。”
皇后一句话翻出前些年的旧事,惹得元光帝更加不快。
萧云祁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起劄子,打开一看,脸上的笑意更甚:“父皇,御史台那些老头管得也太宽了些。儿臣又不修道,自然不用管那劳什子存天理灭人欲,儿臣只想人生得意须尽欢,一个女子而已,父皇何必动怒?”
看萧云祁说得云淡风轻,元光帝厉声道:“一个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少卿宁无忌的嫡孙女,宸王,你难道想做出兄夺弟妻的阋墙之事吗?为子不肖,为兄不义,陆瑛,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徐皇后探究的视线落在宸王的身上,心道:“语涉陆瑛,看这贱种还如何装得下去。”
果然,萧云祁的脸色微变,掩在锦袍中的手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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