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外是黑压压的大军,是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着银甲的年轻将军,是她的嫡亲哥哥。
天色太暗,沈沾衣看不清他的神色,她觉得他如今大抵是怨恨不屑的,怨恨她的薄情,不屑于她的惺惺作态。
其实原不是惺惺作态,只是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后,她再多的真心也只是让他觉得恶心罢了。
沈沾衣知道那种感觉,她再清楚不过那样的感觉了。
姜谕抬头看她:“母后,不是说是代王殿下上战扬吗?”
沈沾衣微微垂眸,摊牌过后,姜谕在她面前总是故作天真,演那些拙劣的把戏,并且乐此不疲。
就如同他方才问的这句话,昨日明明已经说了让沈止去,他如今又问,不过是想往她心口捅刀子,让她不如意罢了。
沈沾衣从不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只要他乖乖坐稳这个位置,只要不做祸国殃民的事情,怎样闹都行,她无所谓。
只是她握着姜谕的手到底还是紧了些。
姜谕笑得像个恶魔,他微微偏头,眼里是满满的恶意:“母后——”
“您捏疼朕了。”
沈沾衣猛地松开了他的手:“皇帝昨日怕是没仔细听政,如此行径实在不是贤君所为,今日回去后再抄一遍先帝留下的《贤君录》罢。”
她语气不紧不慢,甚至没去看姜谕一眼。
她上前两步:“将士们——”
“如今新帝方登基,内忧未除,外患又起,实乃危急存亡之时……”
“不论如何,我希望你们记住,站在你们身后的,是你们的母亲,是你们的儿女,是你们的爱妻,你们若败,东莞铁骑南下,你们的家人便会受到凌辱……”
“我等你们班师回朝的那天,届时美酒封赏,如数奉上……”
一番鼓舞后,士气大振,沈沾衣满意点头,看着大军喊着口号走远。
直到看不见大军了,沈止都没回过头,沈沾衣眼底失落一闪而逝,她如今身居高位,是万不能透露软肋,让旁人知道的。
至少在旁人看来,她是个薄情寡义不在意家人的人,毕竟她狠到送自己亲哥哥上战扬,只是不想向前夫低头。
她自私自利,家人于她而言,可有可无。
“回去吧……”
“母后。”姜谕叫住了她,“朕忘了一件事情……”
沈沾衣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定定看了姜谕一会儿,这才开口问他:“什么事情?”
她没发现,她的声音其实有些颤抖。
旁人以为她是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人,姜谕却不一样,他很清楚她的软肋是什么。
若是他捅刀子,只怕是一捅一个准。
“青荷姑姑方才有事情,所以没来得及和母后说,便要朕代为转达……”
“沈将军临行前问母后,可否后悔,若是后悔了,便对他说一句——保重。”
“母后啊,朕甚至是忘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姜谕看着远方,“如今……已经来不及了吧?”
沈沾衣如遭雷击。
她知道姜谕所想说的,怕不是什么好话,可她万没想到他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来恶心她……
“你……”
她指着姜谕,眼眶泛红,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颤抖着后退,扶住青莲的手,声线都在发抖:“青莲……”
她是太后,姜谕是皇帝,大庭广众之下,她便是有再多的震惊气愤都不能表现出来……
沈沾衣深吸口气:“回宫——”
姜谕一开始只是以为沈沾衣生气了,但他没想到她真的一个人在寝宫待了三天,闭门不出,端去的饭菜也没动两口,更不许旁人叨扰。
青荷在寝宫外跪了三天也求了三天,可寝宫里的人置若罔闻。
姜谕有些心慌,他原本只是气不过,气不过沈沾衣拿他做棋子,气不过沈沾衣不在意他的意见,可他不恨她。
沈沾衣如今这个样子,真的将他吓到了,他那天确实是故意没说出来,可他想着那是她亲兄长,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龌龊。
他觉得沈沾衣应该只是单纯和兄长吵架了,便是不道歉也没什么的。
他没想到沈沾衣反应会这么的大。
姜谕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姜谕犹豫再三,还是担心沈沾衣的紧,还是跑去了沈沾衣寝殿,却在门口被青莲拦住了。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随即冷漠道:“陛下,太后娘娘不见外人。”
……
“青莲姑姑,我错了……”姜谕低着头,声如蚊呐,“对不起……”
“陛下对不起的,是青荷的信任,是太后娘娘的养育之恩,陛下没有对不起奴婢的地方,和奴婢说对不起,实在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她如今看姜谕,再没了之前的柔和宽容,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真论起来,沈沾衣才是她的主子,才是她真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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