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姓甚名谁,撑着不算有力的胳膊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厚重的床帐突然掀起,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少年缓缓抬眸,凌乱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少年身侧,色彩鲜明的对比,令人不禁呼吸一滞。
燕嵘皱眉,胡乱拢了拢烦人的长发,要不是古代人都留着一头长发,短发太过特立独行,他真想把头发都剃光。
见状,姬梁几步上前,坐在床边为他在脑后简单地束了下不安分的发丝:“外面下雨了,今天是不能去县郊了,阿嵘可以再睡一会儿。”
前几天燕地刚经历一扬还算丰收的秋收,燕嵘昨日说今日要去县郊看看那些收完的田,但现在完全不用去了。
燕嵘摇头,伸手朝姬梁要衣裳:“睡不着,还是算了。”
“先吃饭?”
“嗯。”
身上有些昨夜残留的疲累,大脑因睡眠不足而发沉,燕嵘的声音听起来怏怏的,像是鼻音。
抖了抖制作精良的蓝色衣袍,姬梁没唤侍人,亲自动手为床上少年穿上一层叠着一层的繁复衣裳。
穿完衣裳站到地上,燕嵘感受身上好似比往日沉重一些的重量,不禁微微蹙眉。
“是不是穿得有些多?”
怪难受的。
他这么一说,姬梁更来劲了,直接给他套上一件披风:“下雨天凉,你身体弱,万不能着凉。”
燕嵘眉头皱得更紧了,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姬梁说得不错,他的身体确实不如普通人康健。
最初从徐家出来的时候,他只有七八岁,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了一两年,身体得不到良好发育,自然便比正常人的身体虚弱。
后来辗转到商煜叔父手中,掩盖在灰尘与疲惫之下的漂亮容貌再次现世,他终于可以不再挨饿。
但仅是不再挨饿而已,吃不饱对那时的他来说遥远极了。
当一个男孩的容貌用漂亮来形容时,他的价值便远超寻常貌美女子。
为了控制他的体型,他的饭量被严格限制,加之日常还要学习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身体里本就不多的能量消耗得更是迅速。
发育期的他身体得不到足够的能量,时间久了身体自然便变得虚弱。
到了北幽侯身边,他倒是可以吃饱了,但身体早已过了最佳发育时期,体虚的毛病终究永远留在他身上。
而半年前那扬几乎让他命丧黄泉的灾祸更是让本就不够康健的他更加衰弱,寿命亦有所损耗。
但燕嵘并没有就此颓废,因为他的体弱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
寻常疾医无法治好他的体弱,不代表神通广大的系统治不好,系统商城里各种神奇的药皆有,只要有足够的感恩值,一切皆有可能。
等燕嵘二人吃了一顿热乎暖胃的早饭后,侍人从外边进来,告诉他们徐璟又来拜访。
屋外还在下雨,披风忽然舞动,带起一阵凉风,燕嵘烦躁地一屁股坐到软榻上,下一刻控制不住嘶了一声。
换了个侧卧的姿势,燕嵘嘴巴撅得老高,软榻上柔软的抱枕成了他的出气筒。
“烦死了烦死了,今天来、昨天来、前天来,天天来,他就没有别的事可做?看不出我不想看到他吗,难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燕侯心情不好,侍人眼鼻观心,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唯恐一把剑向他斩来。
“你不是每次都不见他吗?”姬梁伸手救下可怜的抱枕,将人从榻上拉到怀里。
每次徐璟来,燕嵘都不见,哪怕对方能在门外等上一个时辰。
“这次也不见便是了。”
燕嵘用幽怨的小眼神瞅着他:“平常也罢,下雨天还让他在门口等着,我怕明早起来整个燕地都流传着我的传说。”
刚来燕地之时,他只不过杀了一人,整个燕地便流传着他杀人不眨眼,犹如恶鬼出世的传说,明明他活到现在手下的人命屈指可数。
姬梁比他杀的人多了无数倍,怎么就没有人说他。
燕嵘想想就觉得自己太冤枉了。
“带他去正堂,我倒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漆黑的眼眸扫向侍人,不情不愿地下达命令,心中无比抗拒,却不得不抬脚往正堂走去。
徐璟走入正堂,广袖拂动,腰间佩玉透亮晶莹,好一副氏族子弟的典雅气派。
仔细看去,其实能在他脸上发现燕嵘的影子,如那双形状相似的桃花眼,只不过燕嵘的双眼更含情动人,
姬梁垂眸收敛情绪,老神在在地守在燕嵘身边。
无论在私下和燕嵘多么亲近,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站在燕嵘身后,既是保护,也是恭敬。
侍人将徐璟带到便行礼告退,屋内仅剩三人。
燕嵘是三人中唯一坐着的那个,上下打量一番精神奕奕的徐璟,下巴微扬,态度轻慢。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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