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世界仍是一片朦胧景象,只听耳边瓶瓶罐罐碰撞清脆,仍是头痛欲裂,她蹙眉,转头望
向身旁坐着的人。
“小姐,你醒了?"
婢女声调平稳,丝毫不见小姐大病初愈后的喜悦,只有她身旁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猛然扑上前
来,脸上的表情比谁都夸张:
“您终于醒了!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痛感缓慢消散,视力逐渐恢复,沈吟雪才看清那十五六岁的少年她认得的,陈医师亲自收的
徒弟,最有天赋的医学天才。
听说是哪日陈医师在大街上捡的,就这样养他到了今日。
礼仪姿态没学多少,那些复杂的药物却学了个遍,虽是一副大大咧咧模样,却没人对他产生质疑。
她摇摇头,算是回了他话,少年才是一副如释重负模样:“那就好,师傅不在,我还怕我用错了药
呢……”
沈吟雪并不在意是谁治了她,她只好奇:“陈医师不在?他上哪去了?"
这陈医师可是无论何时都在医院里待着的,若是哪天他不在了,才真叫奇怪。
“陈医师他……"
少年神情古怪,忽地转眼睛瞧了遍四周,纵使没有看见外人,也仍是不安心地凑到沈吟雪耳边用气
音说道:
“您知道那个当朝太子殿下吗?就在几日前,他在塞外受了重伤,正卧床不起呢。”
怎又是他?
沈吟雪呼吸一滞,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不知是太医院医术不精还是怎么,总之太子经过几日治疗后,伤口竟是恶化了。圣上不得已才下
令,叫各地医术最精湛的医师给太子看病。”
“恶化了?”
沈吟雪眼睫一颤,之前说的,难道不是他已在卧床休养了吗?
少年笃定地点点头:“是啊,听说若是再不及时治疗,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她的心暮地漏跳一拍,突然一阵刺痛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她手紧擦胸口,呼吸暮然急促起来,大口大口新鲜空气穿行肺部的瞬间,压抑着每一条路过的神
经。
叫她每一次喘气,都像窒息。
少年只以为她毒还未解全,惊慌失措起身,又翻起床头那些瓶瓶罐罐,大喊大叫道:“怎么会!明
明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怎么会这样!我没弄错啊,我没弄错啊……"
这当然不是他的错,沈吟雪正想开口安慰他,止不住的呼吸却叫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用一双
漆黑眼眸静静望他,带着几分无奈。
婢女坐不住了,一面轻拍她后背,一面催促:“小姐这是怎么了?你快看看啊!你不是陈医师最得
力的学生吗?怎么连这个都弄不清楚?”
“我在看了,我在看了!"
少年急得满头大汗,听沈吟雪止不住的喘息声更是着急,那些瓶瓶罐罐在桌上晃荡半圈,终是悬在
了桌案边沿,静默两秒,暮然落地一
“咪当!"
瓷片四溅,碎了满地。
破碎的瞬间,似乎有无数根针扎进她心里,瓷片映射窗外日光落进她眼底,猝然止住了她的呼吸。
沈吟雪抬眸望了眼众人慌乱神情,嘴角扯出一抹笑,气息不稳但还是断断续续道:“我没事。”
两人楞征几秒,是婢女先扑上来牵着她的手哭喊道:“小姐,您没事吧?这陈如烟下的药怎会严重
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恶毒!"
沈吟雪一抬手就牵扯心口疼痛,但还是有气无力地将手放在她头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好啦好啦,没事了,怎哭得这么伤心?好像你家小姐走了似的。”
婢女猛然抬头,泪眼婆娑道:“小姐您可不能说这话,小姐是要长命百岁的,怎能栽在那女人手
里。”
沈吟雪胸口还是痛,只倦怠地章下眼睫,默默看着婢女在自己怀里哭泣,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忽觉一道视线强烈,黏腻腻地落在身上下不去。
她抬眸,却见少年用一双情绪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在两道视线接触的一刹那,他恢复了平常模
样。
“沈小姐如今感觉如何?"
眼里的担忧不像作假,她缓了下神扯着嘴角笑道:“多谢医师搭救,我如今感觉好多了。”
少年浅浅一笑,嘴边一点小小梨涡格外引人注目,恍若嵌了窗外丝缕澄澈日光,波光流转令人心神
荡漾。
天真无邪,心地纯良,这是谁看到他都会产生的第一印象。
少年将视线落在地上已然破碎的药罐,毫不在意地用手捻起一片。
看手指割裂渗出滴滴血珠,穿行指缝落在撒出的药材上,眼里满是对名贵药材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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