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不似大街,路上偶有坑洼不平之处,两人身影难免摇摆,云海棠紧握着双手,尽量控制着自己
的平稳,不愿因这轻微的颠簸而触及身旁金尊玉贵的璟王。
倒是萧承祉,收了帕子后反而坐得更近了些,近到,他那沉稳有力的呼吸声,仿佛就在她的耳边轻
轻响起,清晰可闻。
云海棠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澜。她的手指轻轻挑起窗帘的一角,透过缝隙,往外
瞧去。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草木香,让人心旷神怡,心绪舒缓。偶尔有风吹过,混着雨
点带来丝丝凉意。小径两旁几株未发芽的柳枝条,在细雨中轻轻摇曳,恍恍从眼前略过。
云海棠突然发觉不对,马车行进的方向并不是前往城东的将军府,而是改道,去往了热闹的华庆
街。
“靖王殿下……"
她放下帘子,目光随之转回到车厢内,却不期然地与他那深邃而沉思的眼眸相撞。刹那间,车厢内
的空气仿佛凝固般,只剩两人目光交汇的无声。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见她回首,萧承祉将一副正在微蹙的眉倏尔展开,眸光里掺起几分柔意,落在她略泛惊慌的脸上,
唇角微微勾起:“此乃去往望月楼。你今日堂审,有惊无险,我在望月楼定了间厢房,一来想为你接风
洗尘,二来是要感谢那日的相救之恩,不知你可否愿意?"
马车已然快到了华庆街,云海棠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可是心里对家中甚是惦念,推脱解释道:“谢
谢殿下的美意,可是,我本想着尽快回府。我昨日被押在西市收监,直至今日上堂,都未与阿爹相见,
怕他担心。”
萧承祉安慰道:“这倒不必担忧,我定会在云将军回府前,送姑娘回去。”
“我阿爹不在府中?"云海棠惊声问道。
萧承祉的面色略显苍白,眼眸中似有云起云灭,转瞬间浅浅道:“今日,父皇召见北玄世子,约太
后,太子,庆王,内阁,并你父亲和户部几位一起,共商国事。”
云海棠见他神色黯然,暗自猜想,这样的国事商议,连年岁尚未及冠且不理朝政的庆王都参与了,
而璟王作为太子之下最为年长的四皇子却没能参加,心中必有一番落寞。
只是没想到,阿爹也会被召,除了战事,何事会牵连阿爹也要参与其中呢?
难怪今日自己涉及命案的堂审,如此重要之事,阿爹都未能前来。
也是,除了咸平帝的圣命不可违,这个时候,阿爹绝不会不来顺天府堂听审的。
萧承祉口中刚刚还提到了"户部几位",云海棠心下思量,这几人中,会不会就有刚刚上任的户部
侍郎窦径踪?他方才好似也是要进宫去。
她一时想得出神,被萧承祉看出了面上的困惑。
只见他轻扬起唇角,缓缓道:“父皇十年未见北玄世子,加上……."
他微微顿了一顿,接着才道:“加上北玄世子也有十年未见太子了。父皇难得出一次丹房,我听
闻,太后已着人特意安排,今日议事之后,于宫中设置家宴,届时也会邀请几位大人同赴宴席,云将军
势必会晚归一些。咱们先去望月楼,等你回去后,云将军便也差不多会回府。”
云海棠听了他的安排,方知道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只好隐下急迫的心思,默默颔首,算是答应。
马车驻停在望月楼门前,萧承祉先行踏阶下车,并接过侍卫手中的门帘,亲自扶着,让云海棠好方
便出来。
云海棠下了马车,不自觉地抬头往楼上的窗几望去,她隐约觉得,北玄世子的身影好似昨日般站在
窗边。
昨日,她准备追上去向他质问,却因银针被盗而先行离开,故尚未谋面,并不知是谁。
反而是夜间,他深入牢狱,于黑暗中逼问她霍氏医药一事,让两人对峙相识。
一瞬间,他那身靛蓝色卷云纹重锦长袍于眼前恍然飘忽。可云海棠心里明白,此刻的北玄世子正和
阿爹他们立于朝堂之上,必不会出现在这儿。
萧承祉穿过一楼大堂,引着云海棠径直上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包厢装饰雅致,雕花的横梁和水墨画幅的墙壁相映成趣。
他遣了侍卫,阖上厢门,屋外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顿时消隐无迹。
包厢里置了两鼎暖炉,一时间云海棠便觉得面上有些温热。
萧承祉缓步走至云海棠身旁,轻轻为她解下披风,挂在旁边的黄花梨衣桁一端,又脱下自己外披的
大笔,搭放在另一头。
云海棠见他行为举止彬谦有礼,并没有一般王爷的骄纵,自己也不似那般拘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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