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百感交集,转眼那么多年过去,时过境迁,世界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自己也早已不是少年的模样。
当年单枪匹马去省城,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只想着逃离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现在,不一样了,像一匹烈马拴上了马笼头,像一条河流找到了源头。他有牵挂的人了,往后余生,他和雯雯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矮子笑了,想起那天他跟雯雯说起将来生孩子的事。
他说,一定要生一儿一女,女的像雯雯,男的像他。转瞬,他又改口,男的也必须像雯雯,个高肤白貌美。
雯雯骂他,臭流氓。
“臭流氓!”矮子模仿雯雯的语气。
坐旁边的陈志军问:“谁是臭流氓?”
“师父,我没说你,”矮子赶紧解释,“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有感而发。”
陈志军笑了笑,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车太慢,回到东关乡,已经傍晚了。
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乡领导率队迎接,给予了陈志军和叶晓菁该有的礼遇,体现了父母官对学成归来的大学生的重视。
在接风宴上,乡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二位青年才俊学成归来,即将用毕生所学造福桑梓,造福父老,这是东关乡的幸事,喜事,大事!”
听得两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次日,他们去报到,安排好工作,领导格外体恤他们,叶晓菁负责宣传口的事务,陈志军任驻金鸡村工作组组长。
因为张曦文前期已经完成了规划,陈志军和叶晓菁回来后,项目正式启动,新店选址、宣传、市扬布局等一系列工作都有条不紊开始进行。
一天晚上,陈志军和矮子进行了扬推心置腹的长谈。
经过月余相处,他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了:聪明、仗义、诚信。
最重要的是,矮子具有很多年轻人都缺少的稳重和涵养,怎么说呢,就属于那种拿得起又放得下的男子汉,具有既能上得了台面,又能够低入尘埃深入泥土的品质。
矮子对陈志军的印象,那更不用说,简直就是蹭蹭蹭往上涨。陈志军不仅仪表堂堂,看着让人赏心悦目,他待人接物方面都值得学习一辈子,有礼有节,能抑能放,不卑不亢。
尤其是陈志杰对叶晓菁的一往情深更刷新了矮子对爱情的看法,在这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大多数想的是追逐物欲,而把爱情放到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
对于爱情,友情和亲情,矮子在陈志军身上找到了深度的共鸣。
像伯牙和子期,惺惺相惜,你不说,我懂,你给个眼神给我,我就懂。
他们之间像亲人,又像朋友。两个人更是将尺度和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们坐在还没开业的电器店里,面对琳琅满目的收音机,收录机,电视机,洗衣机,这就很让人有成就感。
他们感叹,张曦文真的太牛了。
他们聊起了过去,陈志军跟矮子说他跟叶晓菁一起经历的往事。
“那时候穷,我家更穷,父亲又死得早,”陈志军眼眶仿佛被几缕水波濡湿,“我一双回力鞋就穿了两年,个子和脚都长得快,衣服短些没什么,顶多勒身子一点。鞋子破了顶多补疤多一些,鞋子短了,只能剪掉脚后跟,像拖鞋那么穿,上体育课就出洋相了。”
“我家的情况还好,父母还在世的时候,靠着父亲的工资,母亲贤惠,勤俭持家,生活还算体面。”说起父母,矮子眼睛里的光更加璀璨耀眼了。
“矮子,你要规划人生了,”陈志军郑重其事地说,“我听张曦文讲,等这边的电器店运转正常了,她会派雯雯过来。”
矮子喜出望外:“张姐太会为他人着想了。”
“所以,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和雯雯要何去何从,都应当提到议事日程了。”陈志军说。
“师父,那您觉得,我怎么考虑才是最佳方案呢?”
“矮子,你心里这么想,说出来我或许可以为你把把关。”
“师父,我是这样想的,”矮子马上严肃起来,“我觉得你和师娘就是我最亲的人了。不管未来跟雯雯会怎么样,我和您们的关系都不会变。所以,我想把户口迁到东关乡或者金鸡村。”
“我们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矮子的打算和陈志军不谋而合,“如果你也这么想,那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矮子确实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了。
如果他想在他自己那个村,他也不会去省城跑摩的了。
他自己那个村不过是一个地理学范畴的名词罢了,那里已经没有他的亲人,所以也没有了他的牵挂。
从他发誓跟着陈志军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不管陈志军去哪儿,他都会跟着去。
陈志军说他们也这么想,让矮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矮子紧紧握住陈志军的手:“师父,你心里装着我,我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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