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掷地碎裂的声音传来,宫女和内侍偷瞄了眼紧闭的殿门,都不由地头皮一紧,连呼吸都变得愈发小心。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未央宫门口,宫人们如蒙大赦。
“徐国舅,您快去看看吧,咱们娘娘今日可是动了肝火,正在里面砸东西呢。”太监永福小碎步走到徐知节身边,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徐国舅,本名徐知节,徐皇后之长兄,元光帝亲封的左武侯大将军,恩宠深重,满朝文武无出其右。与徐皇后兄妹情谊甚笃,在皇后那里,徐国舅的话分量极重。
听到永福的话,徐国舅抿唇不语,面容肃穆。
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耐不住性子。
徐国舅进到凤鸾殿中,就见徐皇后正欲将皇帝御赐的七彩琉璃瓶掷在地上。
他忙出声制止道:“莺儿,住手!”
徐皇后听到兄长的声音,身形晃了几晃,才堪堪收住了手上的动作。
徐国舅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你贵为一国之母,这般行事成何体统?若传到陛下耳中,又会无端生出来多少猜测?”
徐皇后的眼中带着恨意,原本艳丽雍容的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他为什么不死!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会想起那个女人,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对我的睿儿就是一分威胁……”
她已铤而走险将蝶翅派了出去,不管北地之事与他有没有关系,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可是,竟然又被他躲过。
徐皇后的一番筹谋成空,当下心焦得厉害。
徐知节听到她的叱骂,面色大变:“你做了什么?”
徐皇后这会儿心绪平复了些,走到贵妃榻前坐下来,给自己和徐国舅各斟了一杯茶。
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划过白玉茶盏,冷艳交缠令人不寒而栗。
她啜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启唇:“没做什么,不过是派蝶翅去南边杀一个人。”
至于杀谁,不用说出来,二人都心知肚明。
徐国舅疾步走到贵妃榻前,厉声道:“我不是说过,此事不能心急!陛下的心思捉摸不定,虽然我跟随陛下十多年,可是他的心思也只能猜出个三四分,萧云祁受诏回京,你这样急着要他的命,反而会弄巧成拙。”
徐皇后递给徐国舅一盏茶,徐国舅却只盯着她,没有要接的意思。
她便又将那盏茶放下,幽幽地说道:“兄长知道的,莺儿已经隐忍了太久,而今实在不想再忍。当年若不是谢家女横插一脚,我才应是陛下的正妻,睿儿便是陛下的嫡长子,哪里又有他萧云祁什么事?”
当年徐萧两家是世交,徐怀莺与萧冕青梅竹马。
待徐家和萧家要议亲之时,谢家正如日中天,嫡长女正位中宫恩宠不衰,谢家又一门三进士,一时风光无两。
原本三家之间无甚龃龉,却不想,花朝节上谢家次女谢嬛对萧家子萧冕一见钟情。而当谢家托媒人上门探问时,萧家慕强,果断否了和徐家的亲事,转投谢家。
徐家虽吃了暗亏,却不能得罪谢家,甚至为了徐怀莺的执念,只能含泪将她嫁到萧家做妾。
宁为小家妇,不为大家妾。
世家门阀讲究嫡庶尊卑,向来瞧不起妾室。
徐家嫡女给人做了妾,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得台面的事。
于是那些年,皇都里最大的笑话就是徐家,还有徐怀莺。
萧家是最大的赢家,趁着谢家的势,一路平步青云,萧冕更是一朝兵权在手,黄袍加身,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元光帝。
徐国舅叹了口气。
形势比人强。
自己这个妹妹只一味记恨谢嬛,埋冤萧家,可她难道不曾想过,若是陛下自己不愿,谁又能逼着他洞房花烛,谁又能逼着他与谢家女生下萧云祁。
徐国舅拍了拍徐皇后的肩膀:“莺儿,行百里者半九十,陛下如果在意他们母子,便不会去母留子,又将萧云祁养得纨绔废柴。只有睿儿才是陛下属意的继位大统的人,你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徐皇后不明白,陛下既然已经弃了萧云祁,又为何要召他回来。
世人都说宸王纨绔,难成大器,可试问什么样的纨绔,能一次次躲过她派去南方的死士。
况且谢家已如案板上的鱼肉,除了他,谁又会对谢家人施以援手?
“萧云祁,他若是个真废柴便罢了,若不是……本宫早晚送他去见谢嬛那个贱人。”
徐皇后浸淫后宫多年,浑身八百个心眼子。
她不信,当年享誉皇都的神童会这么轻易被养废掉。
奈何前些年,萧云祁被逐出皇都,她想试探都鞭长莫及,而如今人终于要回来了,她倒要看看,这小杂种到底是何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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