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剜除她的奴性时不经意种下的果,还是她本性就如此?
谢羡意味深长地看着宁筝。
宁筝心下一颤。
立时在锦被上叩首,祈求道:“阁主,我错了,求阁主饶我一次,就一次。”
她想,若是那些画本子里的女豪杰在这,一定会昂着头,大无畏地说“我就是撒谎了,你罚我吧。”
但宁筝,是万万不敢的。
谢羡见多了那些外强中干还要强撑门面的世家贵女。
像宁筝这种,丝毫不要强,也不知脸面为何物的女子,当真少见。
谢羡轻笑。
他抬起手,轻抚宁筝的眼睛。
然后,修长有力的手一路向下游移,蓦地,握上了她的脖颈。
宁筝气息一滞,眼中浮上惊恐之色。
“阁……主……”宁筝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阁主要做什么?
宁筝的脸色逐渐涨红,鼻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不知道谢羡为什么突然对她发难,她只是在识字一事上撒了谎。
难道罪要至死吗?
谢羡的目光定在宁筝的脸上,眼神空洞得像是在看着死人一般。
“你到底是谁?”谢羡收紧了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从来不信机缘巧合。
宁筝身上的种种足够让他怀疑,她就是那个人。
“阁……主……我是……阿丑……”
宁筝想要解释,眼角挂着几滴泪珠,随着她的挣扎沿着脸廓流下。
“本阁主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谢羡语气森冷,手上再次施力。
宁筝的眼中闪过迷茫。
“阿……丑……”她只能一遍遍重复这个名字。
谢羡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有一瞬间,他想就这样掐死她。
如果她不是那人,自甘低贱地活着还不如去死。
如果她是那人,就是死得其所。
宁筝在谢羡眼中看到了阴鸷的杀意。
阁主真的想杀了我?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活着,不能这样轻易死去。
宁筝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力气,用力地掰着谢羡的手。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活着。”
谢羡没有料到她到了生死边缘竟然如此顽强。
让他莫名想到了梁城破城那一日。
尸骨堆里,一双墨黑的眸子看着他。
而谢羡停下脚步的原因,除了那双眼睛像她。
还有里面让人无法忽视的,求生欲。
最终,谢羡放开了她。
他不喜欢白璧有瑕。
宁筝这身软骨头,既然已经调教了这些时日,便不能半途而废。
宁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嗓子里传来粗粝的风箱的声响。
她没死,她活下来了。
“这两日不必来暖室了。”谢羡起身,留下一句话。
青灰色的禅衣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上面竟没有半点褶皱。
“谢阁主……不杀之恩。”宁筝说话的气息还有些不稳。
伏在榻上恭敬地目送谢羡离开。
等到青灰色的袍角消失在屏风后面,宁筝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今日的谢羡,让宁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为什么,一遍遍问我是谁?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世?”
宁筝的眉头紧锁。
她有记忆以来便身在梁城,浑浑噩噩乞讨度日。
可是父母是谁?年龄几何?她统统都不知道。
宁筝起初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直到看见孩童有人看顾,夫妻有打有笑,她才发现好像只有她不知来处,不知归处,孑然一身。
虽然后来她有了老乞丐,有了楼岑。
却还是觉得心里某处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一样。
宁筝不是没想过找亲人,可她一个面目可憎的小乞丐,就是到官府去问,都会被打骂出来的。
所以久而久之她便不执念于此了。
每日能吃饱,能活着,就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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