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谢羡的意思,请詹初来是为了医治宁筝的脸,谁知碰巧赶上了宁筝染了风寒。
让当世名医去治个小小的风寒,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不过所幸,詹初并没有什么神医非疑难杂症不医的怪癖。
詹初一身浣得发白的素衫,身材瘦削,青丝白发各半,髯长过胸,打眼看去倒更像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詹初身后跟着一同样着素衫的少年,分外灵秀,名唤楼岑。
楼岑背着药箱跟着师傅,进府以来他都目视前方,眼睛并不乱看。
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他不过是个守礼的小药童。
谢羡却告诉苍术,不可怠慢詹初身边名唤楼岑的少年。
苍术虽不知为何,却深信阁主。
于是便恭敬地落后他们半步,抬手为二人引路。
走过垂花门,客套话说毕。
詹初问苍术:“阁主信中说得笼统,只道让老夫为一女子医脸。但到底病患是个什么境况,苍术大人可知晓?”
苍术点点头。
答道:“宁姑娘脸上的疤痕应该至少十年有余,看上去是火灼所致。但疤痕之间还能看见些好肉,不像是意外烧伤,更像是什么器物引着火焰在脸上灼过。”
若是意外被火烧到脸上,高温让皮肉骤然缩紧,伤疤会连成一片。
绝不会是像宁筝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这般模样。
詹初若有所思。
若还能看到原本的皮肉,也许有的治。
不过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毕竟这疤痕已经跟了姑娘十余年,早已成了她的一部分。
话语间,几人就走到了听水榭。
碧落和红拂见来人面生,正要出口询问时,看见后面跟着的苍术,忙噤了声。
“宁姑娘怎么样了?”苍术问道。
碧落抢着答道:“姑娘一直昏睡着,不曾醒来过。”
“带詹初先生去为宁姑娘看诊。”苍术吩咐完又侧身冲詹初行了一礼,说道:“先生见谅,宁姑娘是女眷,苍术不便入内,在此处候着。”
詹初颔首,带着楼岑跟在碧落身后进了内室。
宁筝躺在榻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气息有些粗重。
詹初对碧落说道:“姑娘,劳烦打盆水来。”
碧落领命而去。
楼岑拿出一根极细的丝线,把一头绑在了宁筝的手腕上。
詹初坐在不远处的檀木椅上,接过丝线的另一头,凝神轻捻。
他一心瞧病,没注意到平日极有定力的徒儿,此刻却有些异样。
楼岑在见到宁筝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岑儿,将药箱拿来……岑儿?”詹初手伸了半天没人回应。
他疑惑地回头,就见楼岑在出神。
詹初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徒儿在出诊时走神的。
“师傅。”楼岑回神。
他猛然想起现在是在干嘛,脸上闪过愧色,忙打开医箱,从中拿出治疗伤寒的药递到詹初手中。
詹初没说什么,接了药过去。
等碧落回来时,按詹初的嘱咐为宁筝冷敷降温。
红拂则是被安排了熬药的差事。
两姐妹虽然嫌宁筝麻烦,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病死,不然以阁主的手段,她们二人也绝无好下扬。
所以在照顾宁筝一事上格外上心。
等詹初诊治完,楼岑将丝线包进一方锦帕里,妥帖地收入怀中。
詹初从檀木椅上起身,正欲走,楼岑忙道:“师傅,宁姑娘的伤……”
詹初脚步顿住,意味深长地看了楼岑一眼,问“你没看出来吗?”
楼岑哑然。
他当然看出来宁筝的伤是火毒所致。
被一种秘术催逼,体内灼气上涌,汇在面部便成了这个样子。
根本不是苍术所说的,明火被引着灼伤了脸。
秘术繁杂,谁也不知道施用在宁筝身上的是哪种。
所以要治她的脸,就只能粗暴地以毒攻毒,消减秘术的反噬。
这比治寻常烧伤要难数倍。
最关键的是这个过程中,病患会痛不欲生,求生意志弱,甚至会自戕以求解脱。
而楼岑,不忍。
詹初轻轻叹了口气道:“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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