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燕不归 章节目录 第24章 开解心事(第2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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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说：“或许。”

    燕北回说：“当真不生气？我先前也让你留在房间里。”

    秋不归说：“我一直都不气这个。我只是气你孤身一人，不肯让我帮你。你待我好的，我知道。我也喜欢被你这样保护。但我也愿意保护你。……无碍。”

    燕北回说：“怎么？”

    秋不归很轻地笑了一下，说：“反正如今你也知道了，若想要保护我，总该把我时刻带在身边。殊途同归，我没什么可在意的。”

    燕北回又觉得自己的胸腔隐隐作痛。他想，未必是他保护秋不归。他想起自己与秋不归在树林里与那些黑衣人交手的情形，他们两个并肩，秋不归暗中替他挡下几刀砍杀。后来他又去罗英彦的身上寻找信号弹，兵器在身后发出的铮铮响声，让他趁机求来的片刻安稳格外清晰。如今回想，燕北回也觉得难以置信，自己那么轻易地将被保护的机会从秋不归那里拿走，这有些古怪，不太适应，又觉得新奇。

    他想说些什么，又词穷，只好笑了笑。那种类似过敏的感觉又在他的手掌上苏醒，他微微蜷了手。燕北回想起那些在树林里死去的黑衣人，他问：“你害怕不害怕？”

    秋不归说：“你若是受伤了，那自然是我已经死去了。我都已死去了，自然不会觉得害怕。”

    他又随意又认真地说：“你总是对他人太好，对自己不好。我待你好些。”

    燕北回看了他好一会儿，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人。他一瞬间觉得秋不归陌生，又一瞬间觉得熟悉。最后他只能将其归结为自己喝醉了酒没醒，他想，驿站的酒似乎有些太烈了，自己以后绝不能再喝了。他仿佛又看到两人坐在树下时的那片月光，一豆灯火。燕北回说：“我是想问你，看到那些黑衣人……害不害怕？”

    秋不归说：“死就死了。”

    燕北回笑了笑。

    他说：“总归也是人。”

    秋不归说：“那你就该受伤了。”

    他摸上自己腰间的无鞘剑，剑身上的血早已被他用绒布细细地擦拭干净。昨日他还因为不想污了这把剑而对黑衣人留了手，没想到今天还是没能逃过。但是是为了保护燕北回，秋不归又勉强能够接受了。他用指腹蹭过剑身，还有一点鲜血的温度沾染在他的手指上。秋不归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不感兴趣地收回手。

    秋不归问：“你害怕吗？”

    燕北回说：“是。我害怕。”

    他从没对别人说过，此刻对秋不归说来像是已经打过上百回的腹稿。燕北回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或许是一直在等有机会同秋不归说起。他寻找着措辞，尽可能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软弱，太不可靠，也不让自己显得太脆弱。

    燕北回说：“我第一次跑镖时也遇到劫镖的，忘记是哪一路的。但我杀死了他们。”

    秋不归想了想，说：“我记得那次，你回来没有受伤。”

    燕北回说：“是，我没受伤。”

    秋不归说：“那就好。”

    一直困扰在燕北回心上的、时时成为他梦中阴影的经历在秋不归那里没能求来一点空间，燕北回仿佛是庸人自扰，一直挣扎于你死我活的二难选择之中。他明知道这对于秋不归而言并非大事，也知道秋不归的不在意不仅出自对他安危的担心，但燕北回还是感觉到时刻绷紧的一根弦猛然松了下来。

    他模糊地想，原来他是害怕秋不归因此远离他。

    燕北回从小被陆慧风教养，学习仁义礼信，学武用剑；后来在跑镖的经历中重复地面对生命与死亡的抉择，他总是能做得很好。生命越来越重地压在他的手上，他尽可能不脱离道德去看待每一次搏杀，每一次生命的消散，不考虑道德之外的、更普泛的生命。燕北回并不愚昧，在自身或是道义受到威胁时仍旧坚持不伤人的原则，他仅仅是厌恶取人性命的感觉，进而厌恶实施这个行为的自己，尽管他在道义上无可指责。

    他有时会想，这江湖将一个“侠”字看得太重，将其他事情看得太轻。有时又想，也许只是他未曾找到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燕北回过了今晚也将再无资格深陷其扰，在他看到秋不归受困而选择杀人突围以后，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困扰中秋不归占了几分之后。

    秋不归对生命的重视不够，但在这个江湖上也许无关紧要。燕北回想，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秋不归总也不至于因此走向全武林人士的背面。

    燕北回这么想着，这么说：“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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