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国师父亲曾说过,自古以来没有女子为官,而西冥的国师之位又是世袭的,她不愿意接受也没办法。
事实却是张宏愿很愿意以男儿面貌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她甚至专门服下换音丹,这样连声音听上去也与男儿无异了。
时间长了,声音就慢慢定型了,后来张宏愿以国师次子的身份参加殿试,一举夺冠。
没出分的时候,有人得知某个富家公子没参加会试,而是直接参加殿试,都暗自鄙夷,觉得是靠关系混进去的。
刚出分的时候,还有人说是那小公子财大气粗,买下了国子监祭酒的答案。
祭酒得知后火冒十二丈,带着张宏愿在京城又单独办了一次考试,亲自出题,不请皇帝监考了,而是把桌子当街一摆,直接让过往的行人监考。
不出意外又是几乎全部满分,人们都没声了,甚至还生出了些艳羡张宏愿的人。
张宏愿倒是不在乎,她爱学习,考多少次都是没关系的。
于是,人人都知道了,国师次子是个俊美且才气四溢的儿郎。
她开始为人所熟知。
她初时是极天真的,她是真心觉得,做个公子,比做小姐要受人待见,行事也方便许多。
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一言一行,都开始义无反顾地向着男儿发展。
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当她成为一个几近完美的公子时,一件事,却让她突然崩溃了。
她忘不了那一夜。
晚风拂面,张宏愿端着茶水点心,去给和大臣议事的父亲送过去。
众人喧哗,未曾进屋,她便听见了里头的说笑声。
父亲风流倜傥,且有股使人着迷的魔力,女人为其饰容,男子为其卖命。
父亲的魅力实在太大,于是有人说国师修炼邪术,是个妖精,可是她知道,不是的。
父亲只是学识渊博,善与人沟通而已。
她羡慕父亲,钦佩父亲,想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众人也都说,这未来的小国师,是和国师大人越来越像了。
果然,那些人正谈论着她。
“大人好福气,今日初见令郎,在下就被令郎那谈吐不凡的气质折服了。”
“是啊是啊——”
“哈哈,诸位莫说,上次我家小女出去玩,还碰见了张公子。那晚,还缠着我找人给她说亲呢~”
张宏愿一笑,心里想着这些大人可真有意思。她便候在了门外,想着多听他们唠一会儿,反正父亲也不急,一会儿进去就听不到了。
“话说张大人,令郎也快到弱冠的年纪了吧,不急着找个夫人吗?若有心悦之人,我们也好帮着参谋参谋——”
接着便听到父亲沉冷的声音:“就不劳烦诸位了。”
张宏愿在门外笑得更加开心,哈哈,父亲心中一定十万分无语吧~
然而她笑容还没收回去,便被一句话击得愣在原地。
那句话,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哈哈,知道大人不喜欢生女儿,故而老天爷又降了个公子下来,却没成想将来还是要有儿媳妇,是吧……”
有人便借题发挥:“可是就算大人厌恶女子,公子的终身大事,也还是要考虑的,对吧?”
……
不喜欢生女儿……厌恶女子……
后面那些人又说了什么,张宏愿都再也听不下去了。
原来父亲……竟是厌恶她的吗?
怪不得父亲很少和母亲待在一起。
怪不得府上没有一个女侍。
怪不得……父亲会说……男国师,比女国师,受尊敬。
……都是骗她的啊。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如果说些别的理由,她或许不能理解,但最起码也还能接受啊。
可是,她女扮男装这么多年,结果,上天给她当头一棒,告诉她——
【国师将你扮作男子,并不是为你的前途考虑,而是因为他个人私念】
【他厌恶女子,厌恶他的女儿,你】
如果说之前觉得女扮男装时是件很有意思的事,现在她只觉得一阵恶心。
原来啊……在父亲眼中,女子天生不如男。
她开始厌恶自己非男也不是女的身体,想将污脏的男人衣衫脱下,想把嗓子毁了,想跳进府里的冰湖——
只求涤清她身上的脏。
她不男不女。
她不是男人——也换不回女儿身了。
*
月明星稀,两道身影落在百岁山上,北风呼呼的刮过来,一个人搓着手,另一人支着下巴,垂头缄默不语。
赵凌云哆哆嗦嗦张大嘴正要打喷嚏,忽听得一旁沉默许久的张宏愿出了声。
他便赶紧捏住了自己的鼻子,静静地听。
“赵凌云……”许是冻的,她的声音有些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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