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腊烛 正文 第五章 第五节 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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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夕阳西下，烟树冥冥，几只寒鸦从不远处的残垣断壁间飞过。不远处的那条流淌了不知几千年的大江，依然水波浩淼，不动声色，一望无际地奔腾不息。

    学福二舅回头瞥了一眼早已甩在身后的临江城，脸上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让你们去鬼捉鬼去吧，老子不跟你们玩了。想起在家等候自已的大哥学文与水英嫂子，他们肯定急坏了。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一阵摩托车的马达轰鸣声突然从前方朝他急驰而来。

    二舅正想闪身避过。谁知摩托车竟然停了下来，一个戴军帽的日本少尉大睜着一双死鱼眼，跳下车来，“啪”地向他行了个军礼，生硬地问道：“嗨，阔力其哇！”

    二舅一瞬间有点蒙。低头一看自已身上穿着的黄军服，才明白过来。他刚想开口，日本少尉忽然大喝一声，半文半白地瞪视道：“你的，究竟什么得干活？八嘎丫鲁！”

    “八嘎丫鲁”这个词二舅好歹还是听得懂。他怒目圆睁，精光暴射。蓦地飞起一脚，脚尖闪电般地踢向日本少尉的左肋三角腰眼处，日本少尉刚想拔枪反应，只听一声闷哼，整个人已飞出丈外，硕壮的身子瘫缩成一团虾米。

    二舅解下了小鬼子的枪，胡乱地往自己腰间一插。飞身上车。一边冲着那倒地呻吟的日本少尉洪亮地道：“回去给你们那个龟田龟儿子捎个信，再敢在咱们中国作恶，老子迟早要他的项上人头！”

    说罢，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吱－－吱呀－－呀”赵记中药老铺的两扇宽厚门板转动的声音，听在大姨娘的耳中就像一根钢针，正一点一点把那晦暗混沌的睡意挑破。她惊得一骨碌爬起来。

    “学凤，起床没？”隔壁的太婆婆用那根形影不离的水烟袋不停地敲着板壁，怨忿道：“又是一个懒睡的鬼哟！”

    “来了，来了！”大姨娘赶紧作答，一边伸脚穿鞋子，一边麻利地在头上挽着发髻。好在昨晚上累得入睡时根本就没解开头。

    倒完尿盆，打好洗脸水，收拾好太婆婆的屋子。在药王像前摆好供品，点燃惠香。上屋的几房姨奶奶们都陆续起床了。连声喊学凤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唉，这哪是当人家享福的童养媳？——简直连个作长工的丫鬟都不如！大不了今儿就跑回家去。淘米。下锅。捏汤头。大姨娘连跑带跳地奔向灶间，燃烧的炉火映红了她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脑海深处忽地闪出这么一个大胆念头。

    其实大姨娘学凤天性就是个灵秀利索女子，从小做事就不喜欢胆胆怯怯粘粘糊糊。这点与他最要好的学英小妹正相反。小妹英子是家里姊妹几个中长的最好看的，柳眉杏眼，头发乌黑，胆子却也是极小的，特别是姆妈被鬼子的炸弹炸塌房屋死去后，遇到事只知道躲起来偷偷的哭，晚上一个人连黑屋子都不敢进。这时候，如果碧玉长嫂带着侄儿成燃去娘家还未回，只大她三岁的学凤就会搀着她到床上，一直哄着她熟睡为止。

    有一天，她们俩提着箩筐在田滕间蹲着打猪草，英子突然哭起来了，学凤吓了一跳，以为她被草稞里的水蛇咬着了，问了半天才闹明白，英子原来是为自已当童养媳的亲事发愁。学凤只知道这阵家里来了几回住在陡沟坝的赵老医生和小脚斋公娘娘，具体商量什么事儿却不太清楚。忙问：“学英妹，你不中意姐当童养媳？为啥？”

    学英摇摇头，泪又流出来，说，他们说送你去陡沟坝，路好远。

    学凤咧嘴笑了，问：“到底有多远？”

    学英想了想，说，半天抬不到——她是指抬花轿。学凤觉得这样的担心有点可笑，不值得担忧。她使劲儿铲下一棵肥大的婆婆丁，往箩筐里一扔，玩笑地说：“姐姐又不是不晓得跑回来？到时我买回好东西给你吃！”

    “真的？你真的会自已跑回来？”学英天真地问。“你真的买糖回来？”

    “那当然了！脚是长在我自已腿上。”学凤满不在乎地开导道，一边满意地打量着自已的一双脚板。小时候姆妈拼命要给她裹脚，她疼得实在受不了，就偷偷地解开裹脚布，解不开就拿剪刀剪，挨打也不怕，一连剪坏了好几块棉布，姆妈心疼布，只好不再给她裹。这才有了自已如今的一双健步如飞的大脚。

    那天学凤大姨娘就是一阵迷糊一阵惊喜地被一顶小花轿抬进了陡沟坝的赵家。花轿到底抬了多久她也不清楚。反正下轿时就发觉婆婆的一双眼睛使劲地盯着自已的那双大脚看，看得她冒出一身的冷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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