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监狱从外面看着就是个四四方方的黑盒子,谁想里面却极复杂,上上下下左拐右转的楼梯编成
鸟窝,再把一个个小格子牢房填塞进去,留出一个中间八角形的大厅,头顶上悬的是夜明珠,脚下是乌
黑发亮的黑曜石地面,中间摆着一尊真人大小的汉白玉菩萨像。
是舒婷娘娘?春长风满腹疑惑地走上前,本想想靠近些看清菩萨的脸,可才走几步,脚下猛然传来
一阵阵痛,他疼得忍不住大叫,低头才发现两把从地上冒头的尖刀自下而上直接贯穿了脚背。
血液迅速地蔓延开,黑色的地面接触鲜血后发出诡异的金色光圈,像石头掉进湖里,砸出来一圈一
圈弥散的波纹。春长风咬紧牙齿从尖刀上拔出一只脚,但血滴子一落地,新的利刃迅速冒头,银亮的刀
口像一条贪婪的舌头等待着舔舐鲜血。
抬起的脚无法落地,被扎穿的伤口正在被抽走血液,春长风只觉得自己的体力迅速被消耗,他摇摇
摆摆很快便无法继续支持身体,脑子变得昏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
“做人真是没意思啊,"春长风听到一声闷长的叹息,接着眼前一黑短暂地失去知觉。
冰凉的水灌进胃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胸口是密密麻麻的刺疼,越发强烈的窒息感逼得
迷迷糊糊的春长风爆发出求生的本能,他奋力地扑腾,手臂伸直慌乱地四处乱抓。该是真的运气好,春
长风居然摸到了一根泡在水里的麻绳。
顺着绳子春长风爬上岸,湿滤鹿地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从新城监狱里出来
了,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小星星从乌云下探出头。
这儿是到了哪里?春长风茫然地环顾周围,凭着不远处的一座石头桥认出来应该是白水河,这里离
海大路不远,因为邻着水道所以两边都是商户。春长风看着一个挨一个的陌生招牌,心里好一阵奇怪,
什么时候白水河上多了这些商家。他坐在河边没动,大口喘息时猛然记起自己是会游泳的啊,那刚才
容不得细想,春长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他脚下跟跄了一步,然后拧了把湿滤鹿的长马褂沿
河岸往前走。再次回到贺家的老宅子,春长风才意识到自己是进了贺醉的身体,看着他从大门进去,穿
过一条石头小路走到白墙黑瓦的院子前。
院门歧嘎开了,穿着黑衣白马甲的瓜皮帽子迎出来,说:“二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啊?"
“阿远的事情他们怎么说?"贺醉问。
瓜皮帽子垂着脑袋,说:“老爷还是不让小少爷进祖坟,他说小少爷不到十岁,按照家里的老规
矩,短命的孩子不吉利……"
“阿远是从老三贺朝那里染上的痨病!“贺醉拔高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怒吼:“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娘死了,他们说她是妾室不配进祖坟!舒婷死了,他们说她是生孩子死的,有
血光不能进祖坟!今日我儿子死了,他们咒骂阿远是短命鬼!这家里从上到下,我看他们各个该死,老
天爷真不开眼!"
“二少爷……二少爷……不敢乱说啊!"瓜皮帽子抓着贺醉的胳膊梧住他的嘴,然后拉着人慌慌忙
忙地进了院子。
院子里满地是黄白纸钱,小小的黑色棺椁停在中间,一个年老的嬷嬷摸着眼泪,问:“小少爷要不
要埋在二奶奶旁边?"
浑身湿透的贺醉没有说话,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吹了整夜的冷风。第二天三声鸡叫后,棺椁从偏
门出去,瓜皮帽子和老嬷嬷陪在后面,贺醉却只送到了门口,他进屋换了身衣裳,然后去了西边的院
子。
到那边门口,贺醉也没有进去,他揣着两手立在一棵树下。到天大亮时,里面的人出来一个女人,
她小小一张巴掌脸,腮帮子圆润,粉白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个毛茸茸的小仓鼠。
“二爷,你来了?"女人朝贺醉行了礼,笑起来嘴角边挤出两个小梨涡。
“阿远今日下葬,埋在了他母亲身边。“贺醉的声音嘶哑,整个人似乎被抽了半条命。
女人脸上的笑立刻收敛起来,她微微低下头,连声说:“二爷,你万事想开些,家里还靠你呢。”
“家?哪个家?"贺醉冷笑:“阿远走的那天,我自己个儿的家就散了。至于这个贺家,不是还有
大哥和你家贺朝吗?人家嫡出的才当家,哪儿轮得上我说话啊!”
春长风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便是嫁给了贺家老三的贺章氏曼秀,她说话慢吞吞,让人觉得是个没脾气
的人。曼秀轻声细语地说:“二爷不能这样讲,我家三爷身体不好……大爷去年抽上了烟膏,现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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