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彤云浮动。
夕阳映着墨色枝叶,给大地添了些诡异,也仿佛在哀悼一个小生命的逝去。
沈漾满面是泪,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顾西,真的不在了吗?
顾西,你就这样走了吗?
你怎么办,怕不怕……
妈妈……怎么办?
沈漾把那捧新泥,用力捂进心口,身子弓成一团,哪怕隔着衣服依旧能看出她背脊后面瘦骨嶙峋。
“为什么……不让我见最后一面!”
顾鹤琛原本想抱她起来,修长手指顿住,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停在半空。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孩子样子不好,怕你看了忘不掉。”
沈漾听了恍惚。
她微微闭上眼:“顾鹤琛,你真狠心!她也是你的孩子,你就这样把她……把她……”
那些字,沈漾不忍心加在她的小顾西身上。
她把怀里的土添到小包上面。
然后,她开始将四周的泥土往上面堆,泥土里总有些尖锐的石子,很快就将她的手划破,但是沈漾不在乎。
她机械地做着这些。
顾西,妈妈给你添点被子,
你会不会暖和一点?
顾西,妈妈还没有来得及爱你,
顾西,你没有出生的时候,妈妈想象过无数次你的样子,可是都不及你好。
顾西,好好睡觉长大。
妈妈就在这儿……
天地哀沉。
天际最后一丝光线,闭合,黑暗笼罩了大地。
顾鹤琛弯腰抱起沈漾:“回去吧!”
但是才抱到手上,他就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全身都是不正常的发烫……
……
病房。
沈漾静静地躺着,顾鹤琛给她擦手、擦身体。
他在她耳边说话,希望能唤醒她。
可是她不愿意醒来,医生说她受刺激太大,潜意识里不肯接受才会一直沉睡。
顾夫人跟顾熙宁也在。
顾熙宁忍不住哭了:“哥,嫂子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哥,你根本不应该这样骗她……呜呜……她多伤心啊!”
顾夫人默默拭泪。
她跟震东虽然知道鹤琛的作法,可是他们心里也不敢抱有多大的希望,毕竟只有百分之五的机会。
现在……他们也见不到。
所有一切,全是鹤琛拿主张。
顾鹤琛听着母亲跟妹妹哭成一片,他握着沈漾的手,双目牢牢地盯着她的脸蛋,轻声开口:“我不后悔!”
顾熙宁怔住了。
……
沈漾昏迷了四天。
四天后她醒过来,病房四周安安静静的,光线也幽暗。
应该是夜里。
顾鹤琛趴在床边,那张曾让她倾慕的面孔靠在她手边,此时看着憔悴、疲惫。
沈漾静静注视他……
顾鹤琛立即惊醒了。
他抬眼,在昏黄的灯光下,跟她对视。
他们是夫妻,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们的关系早就千疮百孔,甚至见了面都不知道说一句什么话才好。
顾西没了,他们之间,也无话可说。
沈漾轻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顾鹤琛哑着声音,温柔地说:“饿不饿,我盛点儿热粥给你吃!”
他说完就去盛粥。
沈漾把头转到另一边,冷硬开口:“不需要!”
他的手顿了顿,面上那一丝喜悦的浅笑也凝固住了,但是他很快就继续盛粥,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跟她说:“医生说你缺营养,粥里我让人……”
“顾鹤琛,我不需要!”
“要我说几遍,我不需要你!”
……
终于,他的手微微颤抖,轻轻放下碗。
他跟她背对着背,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或许这样说话会更容易些。
他怕看见她冷漠的脸。
顾鹤琛声音透着压抑:“你不想看见我,我让妈过来照顾你!她的腿好了很多,已经能走路了……沈漾,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别难过太久好吗?我们……我们……总要继续生活下去!”
……
“她是我怀了7个月的孩子。”
“我用了16个小时生下她。”
……
沈漾说着时心尖都是痛的,身体也是。
她轻轻坐起来,怔怔地看着自己心口,那儿竟然开始涨|奶了……生下顾西以后她没有过,现在顾西走了,这儿竟然开始哺育起乳|汁。
而这份胀痛,时时提醒着她有过孩子。
沈漾蓦地哭出来。
她抱着白色的被子,用力地哭,纤细手指蜷紧……
顾鹤琛也看见了。
他走过来,轻轻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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