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在这样没有一丝风的下午,更显得闷热。
六月,期末,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而图书馆、教室、自习室里黑压压地座无虚席,对于这些大学生们来说考试季比酷热更难熬。
然而,这间教室里却群情激昂,时而迸发出阵阵欢笑,时而传来热情的掌声。
石教授不愧是中文系的金字招牌,她讲授的古代文学课最受欢迎,即使是在考试季都有不少学生慕名而来。
今天讲的是石教授潜心钻研的红学,教授讲得神采奕奕、滔滔不绝,学生听得专心致志、回味无穷,就连学渣顾星辰,也听得津津有味。
按照她说的,这就像是坐在茶馆里听评书,要是能来壶碧螺春,再来几碟点心,那就齐全了。
“有次宝玉向黛玉表白,却把黛玉弄哭了。”石教授的这番话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好奇心提了起来。
“在第二十三回,宝玉拿了茗烟给他找来的《会真记》,也就是当时的禁书《西厢记》,在大观园的桃花阵里细细品读,刚巧碰到黛玉来此葬花。黛玉问:‘什么书?’宝玉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笑着要看,宝玉开始不许,后来递给了她。黛玉越看越喜欢,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
“宝玉笑道:‘妹妹,你说好不好?’黛玉笑道:‘果真有趣。’宝玉笑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听了,不觉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颦非颦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着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来了,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母去。’说到‘欺负’两个字,早又把眼睛圈儿红了,转身就走。”
学生们都为石教授惊为天人的记忆叹服,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大段大段的原著原句,顿时掌声雷动。
而此时顾星辰却穿越了。
“微腮带怒,薄面含嗔”、“眼睛圈儿红了”这些语句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大脑,将她带回到了那一年,那个下午……。
同样是在寂静的校园里,同样是坐在教室里上课,但满满的都是高中生稚嫩的面孔。
顾星辰接过后排传来的纸条,打开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儿,眼中含着泪水:委屈的泪水,被羞辱的泪水。
无力地摊在书桌上的那张纸条上不过只有四个字——我喜欢你。
她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瞪了那个递纸条的男生一眼。
那个男生逆着光,看不清样子,只觉得像阳光一样耀眼温暖。
男生见她回望过来,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低下了头。
当发现她既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喜悦,也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不屑,而是梨花带雨、眼圈微红,他惊得不知所措。
“为什么哭了呢?”
顾星辰蹲在那时的自己的身旁,安抚着,怅然地看着那个阳光下的男孩。
渐渐地,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如果当时就明白自己真实的心意,欣然接受了这个表白,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是这个“也许”只能成为青春里的遗憾了,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不可能重来。
她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似梦非梦的回忆中,叹的这一口气却在现实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石教授的精彩讲解,一片寂静下却听见了如此哀怨的叹息声。
石教授知道顾星辰的文学功底差,基本不会点她回答问题,但从教多年,这是第一次有学生对这段内容这么感同身受,石教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有何见解,便点了她的名字:“顾星辰,你来说说,林黛玉为什么哭啊?”
同桌小琳推了推还没回过神来的顾星辰,她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觉得被调戏了。”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顾星辰果然是文学黑洞!
石教授知道自己高估了她,整个教室的人也都诧异地看着她。
她被众人的目光灼射着,彻底清醒回到现实世界,这才知道闯了大祸,忙更正道:“不是‘调戏’,是……是‘戏弄’。”
然后开始自圆其说,越描越黑:
“黛玉见平日里宝玉跟其他姐妹、丫头也很暧昧,心里不确定宝玉到底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而表白这件在女生心中非常神圣、庄重、浪漫的事,宝玉却还油嘴滑舌的,像是在说笑话。这让黛玉更觉得宝玉把自己看得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普通,一样可以说说笑笑没个正经,而并非把自己看成最特别的人。黛玉失望之余又觉得贬低了身份,所以有点儿生气,觉得很委屈。”
语罢,大家齐刷刷地都看向石教授。
教授脸色阴沉,但本着“脸上洋溢着笑容,让课堂充满欢声笑语,让学生在紧张的学习中得到片刻的欢愉和放松”的精神,教授自我解围道:“你的见解很独特,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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