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看看苏华庭会怎样替我解了与二皇子的婚约,他却一直没有动静,既没有找上门,也没叫旁的人替他来传信。
一时间,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前堂的芙蕖开了又谢,雨后圆盘里积了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碧绿荷叶上滚来滚去,下面芙蕖开得正艳,花尖儿灼灼的红,下面一片浅白的瓣。
苏扬瑜来过三两次,一次是来邀请我画舫共游,一次是四大家族中司马家的名门酒宴,还有几次他找了什么由头,我都记不清了。
我谢绝的话只有一句:“初来贵地,水土不服,风霜侵染,卧床不起,身体抱恙,谢绝探访。”
这样委婉疏离的话语,从蝉衣和碧静姑姑的嘴里传出去又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公主身娇体弱,刚来云鼎,还未曾适应。那日与二殿下同游,遭了风寒的侵袭,现如今身子不大见好,伤病未去,怕将晦气沾染到二皇子身上,所以,二殿下,请回吧。”
苏扬瑜听到这番柔情蜜意的拒绝,很想一窥我病弱躺在床榻上的娇怯病容,却又转念一想,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便不再求见,喜滋滋地走了。
我身体素来都挺好。
母妃说,我自打娘胎里下来,便没怎么生过病,除了少时胆小爱哭,她实在挑不出我旁的不好。眼看着白昼黑夜交替,眼看着似水流年消逝,一眨眼,我已经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出落成了这般亭亭玉立的少女。
或许真是水土不服,再加上那晚夜宴花台泼洒在身的酒水,我倒还真的染了一回风寒。
由着这个理由,秋月宫谢绝见客,我便整日躺在石榻之上,作一副缠绵病榻的娇弱模样。
夏日里的雨来时气势汹汹,去时也是大张旗鼓。天上的闷雷连绵作响,雨打湿了罩着白纸的灯笼,沿着屋檐淌成一线。
已过了十余天,苏华庭那边都没动静。
碧静姑姑每日教授蝉衣宫中要务,打点下人。些许是知道秋月宫里的主子比旁的和亲公主更为得宠,膳房送来的糕点花茶都是上等品。
我坐在窗前,望着外面雨打芭蕉。
外面下着淋漓的大雨,外面蝉衣却匆匆地提了裙摆,进来朝我急切地说道:“公主,二殿下的侧妃绿影求见。”
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雨,这样煞费苦心挑了个好时机,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她来做什么。
我惆怅地长叹了口气,淡淡道:“你跟她说,我身体抱恙,让她改日再来。”
白光一闪,继而“轰”的一声,天际划过一道雷霆,犹如万钧车马碾过云霄,轰隆隆作响。
蝉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响雷吓得给捂住了耳朵,半晌待声音过去了,这才悻悻然放下来,问我道:“公主,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重复道:“你跟她说,我身体抱恙,让她改日再来。”
蝉衣瞧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有些忐忑地说道:“公主,这般大的雨,你若是拒了……何况公主你初来乍到,这宫里尚没有同心的人,现如今侧妃求见,必然是有所求,公主能借此拉拢旁的人结盟,不是也好过一个人孤立无援吗?”
我知道她是替我考虑,却依旧平静道:“照我说的做便是。”
蝉衣有些不解,却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外面雨声更大了,笼着窗纱的窗户里漏进几缕狂风,拂动头顶窗榭花影吊坠。
蝉衣又掀了帘子进来,朝我有些迟疑地低声说道:“公主,侧王妃说,她有一物转交给公主。”
说罢,她摊开手,掌心里一朵晶莹剔透的玉梨花花簪。
我一愣,拿起那簪子,仔细地瞧了瞧,问道:“她还在外面?”
旋即,又说道:“扶我起来,我去见她。”
外面雨声淋漓,天边闷雷连绵不绝。
蝉衣点头,她有些稀罕地看着那花簪,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转变了心意。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抬头瞧见外面雨幕,愈发的大了。
蝉衣过来扶起我,她总归是高兴我去见绿影的,在她的眼中,绿影这个侧妃就是在朝我这个正妃示好。能有个同盟,在这个异乡,我这初来乍到的和亲公主也不算那么孤苦伶仃。
我身子骨还真有些虚,这么一撑着一站起来,浑身疲软。
外面雨幕里站了一个影子。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绿影和她的侍女孤零零地站在殿前的玉阶下,旁边的侍女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雨水重重地拍打着她的伞面,淋漓的雨滴撞在油纸面上,飞珠溅玉,雨水从伞脊上垂成一线。
她的衣裳尽数被打湿,身上大片暗色水泽,神情凄楚而坚定。
见到我出现,隔着一层雨幕,她朝我忙不迭地弯腰行礼:“臣妾见过昭容公主。”
旁边碧静姑姑给我披上了一层衣裳,我握住手里的玉梨花簪,咳嗽了两声,抬高了声音:“外面这般大的雨,侧王妃快来宫里避避,可别淋坏了身子。”
>>>点击查看《帝女难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