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潦潦草草的蝉鸣,略显破败的院落徒增几分萧瑟,已是深秋。
“放下吧,此书你看不了。”刀罹心负手而立,远眺天边一双南去的青桩。
“噢?是么?”
雷渊饶有兴致地歪过头看着刀罹心,却合上了手中的书册,倚在凭栏上的姿势仍未改变。
不过是顺手翻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雷渊神识有些恍惚。
《妙一真经》不愧为道门至宝。
雷渊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觊觎,至少眼前不能。
“留他一命,待过了坙江再做打算。”刀罹心面色平淡,直接吩咐雷渊。
白月染贵为皇女,又是西华剑圣的孙女。想要挟持白月染,必定会让罹刀门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
现下武国亟待休养生息,连年征战以致民生凋敝,朝堂动荡不安。正好趁着太平光景得以喘息两口,确实不宜再生事端。
即便事成,白月染也绝对不能死在武国。做为质子活着才有价值,所以性命必定无虞。
且此女身具紫薇命格,岂是能轻易折在江湖之中?
但想利用陈妙真来挟持白月染,仍旧是兵行险招,祸福难测。
同时得罪当世两大宗师,即便桀骜如刀罹心,心中仍要反复掂量。可骰子在手,明知输赢难料,仍是不得不掷。
罹刀门有宗师坐镇,门内龙蛇混杂所涉极广,盘根错节如老树般横踞在武国南疆。若不为武国所控,赵天衍必会想法徐徐杀之。
这杀鸡儆猴的一刀明面上对着罹刀门,同样也是亮给赵峥嵘看。
赵家三兄弟,只有赵延宗无意逐鹿天下,一心做那逍遥王爷。
白月染就是一张投名状。这棋一出,天下之大,除了武国,罹刀门再无安身之地,也再无反复横跳之能,只能在武国偏居一隅。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只有这样,赵天衍才能心安,才能收回徐徐下落的刀刃。
雷渊收起真经,拿出折扇轻摇,不疾不徐向院外走去。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宁若葳,似笑非笑。像是揶揄,又仿佛在自嘲。
宗师轻易不出手,出手必有分寸。陈妙真自然是走不出送客斋,雷渊心知肚明。
虽然不明白刀罹心话中的含义,但看到雷渊追了出去,宁若葳心急如焚,再也维持不了表面上的风轻云淡。
刀罹心似有所觉,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
“天机之人命运多舛难测,这因果不沾也罢。”
看到宁若葳欲言又止,脸上的焦急之色显露无遗。
刀罹心继续说道:“有些事,放下便放下。放不下,没人帮你。”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
若是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执念,刀罹心也不介意挥出一刀。人都死了,自然也就放下了。儿女情长在生死无常之前,不过是场云烟。
至于杀了天机之人会染上的因果...笑话,不过是再挥一刀而已。
刀罹心忽然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转身继续去寻觅天边那一缕黛色,可那双青桩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看到刀罹心转身,宁若葳忍不住偷偷望向院门,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世人有八苦,最是痛苦爱别离,最是难熬求不得。
...
送客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此刻对陈妙真来说,这短短几百步却难如登天。
体内的奇经八脉被一道无形的枷锁从巨阙处一分为二。腿脚早已麻木,不听使唤。经脉之中就像插着一把犁刀,不动则已,若想要强行提气用力,那犁刀就像犁地般一寸寸碾过经脉。
眼见送客斋大门就在不远处。可稍一用力,鲜血便从口腹之中汩汩涌出。下一步,可能就会倒下,也可能会像野狗一样死去。
但是这一步不得不迈。
有时候,明知不可为,可偏偏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陈妙真吐净口中的血沫,莫名想笑,却不知为何想笑。
不笑难道哭么?等咱出了这道门,倒真是要去喝上几杯。不来一场酩酊大醉,怎对得起这般光景?
再次强运《抱朴长生诀》,小道士任由鲜血从嘴角淌下。
“陈小兄,到此为止吧。继续运气伤了根基,可就大大不妙了。”
巨阙的气机被断,这可是罹刀门惯用的一种手法。中招者往往坚持片刻,便不能动弹。一般武者走出数十步,便难以为继,每往后一步便艰难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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