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麻时分,江涛骑着枣红马回来了。
一大家人都围着炕头,阿爷靠着墙坐着。允儿坐在旁边一杓一杓给他喂着吃粥。大娘在院子里点着一堆火,开始熬药。
江涛给老伯的伤口上撒了些三七末,说这是苗药,能止血消肿祛痛。老伯问他“苗药”是啥,他说是云南大山上的神药。
“老伯,脚现在疼吗?过两日就会瘙痒,千万不敢用手抠!”
老伯应承着,说:
“不疼,不疼,这点伤算什么?——哎,小东子和小西子怎么不见咧?”
“前一阵子还在屋子哩!”
老伯不放心,叫老大出去找找。
不一会儿,姐弟俩回来了。
“妹妹,你和弟弟干啥去了?”
“我和姐姐捉地鸡去了!瞧,这么多,老伯吃了脚指头就好了!”
小东子兴奋地将小罐子打开。江涛一瞧,原来是湿生虫,密密麻麻地在罐子里攒动着。对啊,咋就给忘了呢,这骨折之人,食
用这湿生虫最容易痊愈!
“你们咋晓得这虫子能治骨折?”
“那时候我胳膊折过,阿爷给我捉这虫子吃,长得可快啦!刚大哥瞧,我这胳膊现在都好好的了!”
小东子使劲转转自己的胳膊,接着说:
“额,阿爷还给郎中抓过药哩!可后来挨饿,他和我们就走散了!”
听小东子这么一说,老伯觉得他挺可爱,但又太命苦了。大家一时沉默不语。
“小东子,来,到到炕上来。”
小东子上了炕,跪着走到炕脚。老伯一把将他揽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瓜:
“乖孩子,打今儿个起,你就叫我阿爷吧!”
“阿爷。”
小东子怯怯地叫了一声。
“太好了,我又多了个亲弟弟哩!”
允儿揪了揪小东子的耳刮子,激动地说。
江涛找来一块干净的瓦片,先放在火上烧灼,再把湿生虫放到瓦片上焙干,研末,让老伯口服。
“允儿,你带着小东子先回去休息吧。你就放心,这里有我们呢。”
他又端来大娘煎好的一大碗草药,回头告诉郑老伯:
“老伯,喝了这几付草药,脚就好了!”
老伯捧着个粗瓷大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药。
“刚涛,老二,你们都睡去吧!”
夜深人静,茅草屋里,郑老伯问老伴儿:
“他娘,你瞧小西子咋样?”
“我早就瞧见了,小西子命苦,可她是个懂事的女娃。她和老二,眉来眼去的,早就好上咧!我说那阵子老儿咋吃那么多哩!唉
,咱老二这娃,心数好,好人有好报,小西子就是老天爷给他的福分!”
老伴儿翻过身子,背对着老头子,埋怨道:
“先前,允儿和刚公子的事,你也不行,可最后呢?刚公子这女婿,缺啥哩?”
老头子沉默了。
夜深了,山里的夜空繁星闪烁,一弯月儿挂在天空。
谁也不知道,郑老二和小西子坐在河湾边的田埂上,像一对小鹦鹉,相互依偎,悄悄说着情话。
月光照进南山的窑洞,方格子窗户映在窑洞墙壁上。江涛摸着允儿隆起的肚皮,同她说着话儿。
“这牛犊子忒可爱了,不知这肚里的娃儿有没有牛犊子攒劲?”
“可比牛犊子攒劲多了,瞧,这小家伙又蹬起来咧!”
“你猜是长牛的(男娃),还是夹牛的(女娃)?”
江涛的话把允儿逗乐了,她嗔怪道:
“快要当阿爷的人了,咋就这么不正经哩!男娃咋,女娃又咋?”
“男娃像我,女娃像你呀!”
“那可说不定,养儿像舅舅,养女像姑姑姑嘛。——哎,你说这他二舅和小西子能成吗?”
“前日个让老伯那么一折腾,难说啊!”
“我看阿爷后悔了。”
“是吗?”
第二天天一亮,一家人又围在了郑老伯的炕头。
大娘煎药,江涛换药,允儿和小西子帮老伯擦脸、吃粥。
“老大,你去瞧瞧老二咋样咧,让他过来爷有话给他说。”
老二在隔壁炕上,这边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等大哥来唤,他光着脚板腾腾几声过来了。
“阿爷,我好咧,你得好好缓着(‘缓着’就是休息)!”
“阿爷缓着哩。前一阵子鬼迷心窍,阿爷托王孙氏给你保媒,老糊涂咧!”
郑老伯朝小西子瞅了瞅,满眼欢喜:
“我看小西子这娃心眼好,你俩又对上了眼,干脆给咱找个媳妇得了!他娘,今儿个你去给王孙氏说说,让她别再问咧!”
“阿爷,这么说您是同意了我和小西子在一起?太好咧,我和小西子早就盼望着有这么一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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