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 章节目录 尼库(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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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加勒特和唐纳德的对话后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时间不长，但对于困在超市里的人来说，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人们开始形成小团体，三三两两站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等待什么事情发生。而伯纳德，他还在试图争取主动，继续跟任何愿意听他说话的人讲个不停。现在他有十四位感兴趣的听众听他喋喋不休了。对于大多数被困在超市里的人来说，眼下的情况正在榨干他们的生存意志，但对伯纳德来说却好像是在激励他。

    唐纳德从另一头走过来，手里捧着两个三明治、一罐啤酒和一罐软饮料。经过伯纳德时，他冰冷地瞪了他一眼。

    唐纳德今年七十四岁了，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人，但他并不是那类典型的退休老人——多年来他一直注意身体，决心尽他所能让时光老人走得慢一些。直到这时，唐纳德才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长久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害怕，仿佛又回到十九岁入伍的时候。那时他觉得当兵比找工作似乎更有意思——至少在被送到越南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在越南，他经历的事情太可怕、太恐怖，以至于影响了他一辈子。他发现战争确实就是地狱，不用多久，他就成了一个统计数字。

    他被派去巡逻，和排里另外十五个稚气未脱、惊恐不已的士兵一起穿过闷热难耐的丛林。他们个个浑身紧绷，灌木丛里一有动物翕动就屏住呼吸。他们在第三次巡逻时被伏击了，丛林里枪声四起，烟雾弥漫，所有人挣扎着寻找掩护，甚至不清楚敌人到底在哪。对唐纳德而言，这一切在那时才变得真实，他才真正明白生命危在旦夕的滋味。他本以为自己运气不差的。

    他中了两枪——大腿一枪，肩膀一枪，但都是贯穿伤。后来给他治伤的医生告诉他，他算走运的，因为子弹直进直出，没有打在骨头上形成跳弹，把他的内脏搅成肉馅，也没有嵌进他头盖骨里。但他的战友约翰尼·格莱姆斯，一个来自俄亥俄的二十岁孩子，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头上中了一枪。当时，唐纳德呆呆地站着，抖个不停，身上满是约翰尼的脑浆和头骨碎片，而不到一个小时前，约翰尼还自豪地拿着自己怀了孕的妻子的照片给他们看。那画面在唐纳德脑海里挥之不去，你能看出来他很骄傲自己就要做父亲了，每次聊天，他都会提起这事。唐纳德看着他朋友的脑袋只剩一摊碎渣，暗自发誓一定要完完整整活着离开越南，远离这样的恐惧，好好过日子。

    等到他被认定可以返回岗位时，战争也结束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为这苦涩的讽刺而感到羞愧。虽然腿有点瘸，但他全身而退，而约翰尼可怜的妻子成了寡妇，以后只能带着遗腹子艰难度日。有时他也会猜想她经历过什么，日子过得怎么样，她的孩子现在会在做什么。他希望他们一切都好，也希望在自己开始一点点遗忘前能去看看他们。实际上，他已经多年没有想起这些往事，直到超市里的恐怖事件让这些回忆涌了上来。

    从越南回来后，他一直尽可能小心谨慎地过，尽量避开风险。人们以为他是个温和软弱的人，因为他不仅安静，而且喜欢旁观别人聊天，自己却不参与，可实际上这是低估了他。没人知道，这个表面上温和从容的男人其实经历过战争最惨烈一面，而且还从那样的战场上活了下来。

    后来，直到衰老终于初露苗头，开始给他带来疼痛，他开始茫然自己该如何度过余下的时间，如何保持大脑的敏锐和活跃。他突发奇想，加入了一个业余戏剧小组。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与奥斯卡无缘，也太不可能挖掘出什么未知的才能，但他非常享受，并且表现也算看得过眼，还参演过几个本地剧院的作品。

    唐纳德现在就在运用这些技巧。他扔下手中的三明治，紧抓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然后跪倒在地。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献出这辈子最好的表演才行。他能听到海伦的声音，他亲爱的宝贝海伦，她吓得不轻，其他人则围在他周围帮忙。他很抱歉没有提前把计划告诉她，但让整件事看上去尽可能真实是关键。他扭动身体，咬紧牙关，将眼球朝后翻去，如此一来就只能透过眼睑隐约看见人们鬼魂般的轮廓。

    这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聚拢来围住了唐纳德。加勒特趁机从另一边快步穿过超市，往经理办公室走去。他没有回头看，努力使自己的步伐尽可能地放松沉着。越走近那扇门，加勒特的胃里就越翻江倒海。那个又矮又肥的工作人员，就是先前把那女子追赶至死的那个，正站在门外。他现在衣着整齐，并且——谢天谢地——手上和脸上的血都已经洗净了。他用蓝眼睛冷冷地看着加勒特。

    “你不能进来。”他呵斥道，抬起一只短肥的手举在身前。加勒特这才看见他的清洁工作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彻底，他还是能看见对方指甲缝里的鲜血。

    上啊，雷，现在不要当胆小鬼。

    加勒特鼓起浑身的勇气和自信，把那只手打到一边。

    “我要跟耍猴的说话，不是猴子。”

    那人的肥脸上闪过愤怒和惊讶，但随即又都消失了。

    “尼库先生很忙。他不会见你。”

    “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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