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愔的声音像缥缈的细丝一样被夜风带着传入刘耿的耳朵里,他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第二愔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王家教养出来的女儿确实心志坚毅,更何况她还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明。
最初参与办案的时候他也有过像刘暄那样的困惑,毕竟法理之外还有人情,人心又是最叵测无解的,不知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说的某一句话,就会击中自己心中最脆弱阴暗的地方。
可有些困惑始终是无解的,折让刘耿渐渐开始怀疑善是否真的能与恶相抗衡……刘暄似乎比他要幸运些,因为他的困惑还未达深处,便能被身旁的人及时开解。
刘耿出神地看着不远处还在说话的两人,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九叔,”刘喣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案子都解决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刘耿拍开那只手,睃了他一眼:“凶手虽已找到,可臣尚疑惑未解,还需要向庄茂德再做询问,还请陛下允准臣去内狱……”
“准准准!”刘耿话未说完,便被刘喣一脸激动地打断了:“九叔这样操心也是为了公事嘛,朕还有什么不能允准的?九叔怎么问都行。”
“谢陛下。”
“不过元从司那些人不是要这个批示就是要那个手谕的,烦都烦死了。”刘喣早将刘耿刚才那些表情看在眼里,他活了十几年可从未见过这人脸上有这种惨兮兮又一脸不爽的表情,再看他目光所及之处,刘喣顿时产生了一种鱼儿即将咬钩的雀跃之感,连忙抛出钩子:“还是让阿愔带着朕的令牌跟着九叔一起去吧?”
刘耿看着自家侄儿眼中那亮得晃眼的兴奋,忍不住朝他身后看了看是不是有一根尾巴在晃——刘暄这表情跟魏凌养的那些狗崽看着肉骨头的表情一模一样啊……
“不……”刘耿出于本能地就要拒绝,但不知为何又改变了想法:“也好,不过第二卫士还有护卫之责在身,另寻时间难免搅扰,不如现在就去吧。”
刘喣还以为他要拒绝,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答应了,而且还这么急?
刘喣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他忙将第二愔唤来:“九叔还有些问题需要私下问庄茂德,你带着朕的令牌这就陪他去一趟吧。”
“是。”第二愔接过令牌之后便跟在刘耿的右后方,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大概是这几天跟着刘耿四处走动已经形成习惯了。
刘喣背着手站在妙见塔门口,看着第二愔的身影随着木轮滚动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叹了口气。
刘暄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叹气了?是有什么难处吗?”
刘喣皱了皱眉:“朕只是觉得郑豫新好多余。”
刘暄:“……”
元从司的大牢比大理寺要小,但作为内狱却比大理寺阴寒可怕得多,只有星点的灯烛照出小范围的光亮,让人勉强可以看见几乎满墙的刑具,以及撒落各处斑驳发黑的血迹。
最深处的一排死牢里只关押了庄茂德一人,离他最近的牢房里偶尔会传出一阵阵无法连贯的“嗬嗬”的响声,好似是有人被扼住颈项还在挣扎着呼吸,听起来就像地狱受刑的残魂发出的叫喊,让人脊背发凉。
“他要死了吗?”这是庄茂德见到刘耿出现在自己眼前,说的第一句话。
“嗯,”刘耿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好像早就在等他问出这个问题似的:“他要解脱了。”
“是啊,真好。”庄茂德这才正眼看向刘耿:“我也想早点解脱,大王可以帮我吗?”
他并没有再自称“奴婢”,可刘耿也不计较:“可以,如果你确实回答我的问题,孤可以帮你向陛下请旨。”
“大王请问吧。”
“雨竹的头颅一直未找到,你将它藏在哪里?”
“我就知道大王会问这个问题,之前在众人面前不问,是怕问出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吧?毕竟我可是经常在膳房帮忙呢。”
站在刘耿身后的郑豫新和第二愔心里都“咯噔”一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今天中午膳房炖的猪骨汤……
“放心吧,我并未那么做。”庄茂德就像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心声似的:“未免夜长梦多,我杀了她之后便把她的头颅扔到送出城的泔水中了,那些泔水都是送到城郊的猪场里喂猪的,早些去找应当还能找得到。”
郑豫新和第二愔那口气还没松完便又堵住了:给猪吃了?那最后猪还不是要给人吃?!
刘耿的声音却一点起伏都没有:“若能取回碧灵的躯干,你也会这般处理吧?”
“正是,但我会切成大块分几次丢吧,毕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了。人吃猪肉,猪又吃人肉,这才公平。”
庄茂德的语气淡淡的,但第二愔却觉得毛骨悚然,能将杀人分尸说得像做一盘切脍那般平常,到底是多深刻的恨意才能让人变成这样?
“凶器在何处?”刘耿的声音拉回了第二愔的思绪,不知怎么的,一听到刘耿的声音她的心就能安稳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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