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洛库斯特381
只剩下瓦朗蒂娜一个人了。鲁尔的圣菲利普教堂钟声响过之后,两架走得慢一点儿的挂钟,也分别打了午夜十二点。
继而,周围又重归一片寂静,唯有远处几辆行驶的车马声隐约可闻。
于是,瓦朗蒂娜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她室内的挂钟上,只听嘀嗒嘀嗒的钟摆计数着时秒。
她开始数秒了,并注意到秒摆比她心跳的速度慢一半。然而,她还心存疑虑;从无害人之心的瓦朗蒂娜,想象不出会有人要害她的命:为什么呢?出于什么目的?她损害了谁,并同那人结为仇敌呢?
无需担心她会睡着了。
唯一的念头,令她神经高度紧张的一个可怕念头,就是世上有一个人曾企图杀害她,而且还要对她下手。
那个人见下毒总不奏效,正像基督山所说的那样,这一次万一动凶器呢!伯爵万一来不及赶到救助呢!她万一死到临头,万一再也见不到莫雷尔呢?
转念至此,瓦朗蒂娜吓得脸色煞白,惊出一身冷汗,真想伸手拉铃呼救了。
但是她又感到,隔着书橱那道门,看见伯爵的目光闪闪发亮:那目光沉重地压在她的记忆上,她一想起来就万分惭愧,不禁思忖伯爵有失检点的友谊,日后她能否以感激之情消除其难堪的影响。
二十分钟,漫长的二十分钟,就这样缓慢地过去,继而又过了十分钟;那座挂钟,先是发出点儿响动;终于打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声音。
与此同时,传来轻叩书橱木板的声音,几乎细微难辨,那是提醒瓦朗蒂娜注意,伯爵在守望,叮嘱她也多加警惕。
就在对面方向,即爱德华卧室那边,果然有轻微的响动,瓦朗蒂娜仿佛听见地板发出吱吱咯咯声,于是她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只听门锁拧动的声响,房门打开了。
瓦朗蒂娜本来用臂肘撑着身子,刚好来得及重新躺倒,用一条手臂遮掩住自己的眼睛。
然后,她浑身颤抖着;心突突跳动,怀着难以名状的恐惧等待着。
有人走到床前,拂开了幔帐。
瓦朗蒂娜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表明睡得很安稳。
“瓦朗蒂娜!”一个声音轻轻地叫道。
年轻姑娘一个寒战打到内心深处,但是没有应声。
“瓦朗蒂娜!”那声音又叫道。
还是一片寂静:瓦朗蒂娜早已下了保证,装睡不醒。
随后,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不过,瓦朗蒂娜还是听见了极其细微难辨的声响,那是往她空杯子里倒汁液的声音。
直到这时,她由横着的胳臂遮挡,才敢微微睁开眼睛。
于是她看见一个穿白睡袍的女人,正拿着一个小瓶,往她杯子里倒事先配好的药液。
在短短一瞬间,瓦朗蒂娜也许屏住了呼吸,或者,一定是动了一下,因为那女人有些不安,住了手,朝病床俯下身子,想看清楚她是否真的睡着了:那人是德·维尔福夫人。
瓦朗蒂娜认出她继母来,身子猛地颤抖一下,不免带动了床铺。
德·维尔福夫人立刻闪身,贴到墙壁,躲至床幔帐的后面,敛声屏息,注意窥视瓦朗蒂娜最细微的动静。
瓦朗蒂娜想起基督山那句可怕的话,她似乎已经看到没有拿药瓶的那只手,握着闪亮的一把长长的尖刀。于是,她求助于自己的整个意志力,强行闭上眼睛;我们的感官中最胆怯的这一感官功能,平时再简单不过的功能,此刻却变得几乎不可能完成;她的好奇心太强烈了,极力扒开这眼帘,好看清事实真相。
这工夫,周围又恢复寂静,德·维尔福夫人听到瓦朗蒂娜睡觉的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她半躲在床头重叠的幔帐后面,将小瓶里剩下的药水全倒进瓦朗蒂娜的杯中了。
然后,她就抽身了,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连瓦朗蒂娜都没有听见她已经走了。
瓦朗蒂娜倒是看见那只胳膊消失了,仅此而已;那是一位年轻貌美、年仅二十五岁的少妇的胳膊,丰满而细嫩,却在倾倒致命的毒药。
德·维尔福夫人在这房间逗留一分半钟,瓦朗蒂娜在这一分半钟的感受,实在难以言传。
这姑娘昏昏沉沉,陷入了一种近乎麻木的迟钝状态,这时又被轻叩书橱门板的声音唤醒了。
她吃力地抬起头。
那扇门再次打开,但还是悄无声响;德·基督山伯爵又露面了。
“怎么样,”伯爵问道,“您还有怀疑吗?”
“噢!上帝啊!”年轻姑娘咕哝一句。
“您看见啦。”
“唉!”
“您认出来啦?”
瓦朗蒂娜叹了一口气。
“对,”她回答,“可是我难以置信。”
“那么,您宁愿丧命,并且连累马克西米连也死了啊!……”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姑娘重复道,
>>>点击查看《基督山伯爵》最新章节